嗳

“杀青那天你还是惆怅的面孔，坐在摄像后方满目萧条得几乎决堤。本想打趣，终究还是收下心思。玩笑成为奢侈，除此一切如旧，就好像世界停止，自你离开便再未曾转过。”

几个月前剧本静静地躺在桌上，而他躺在沙发，托着下巴划着台词。我将台本盖在脸上睡去，心想既然他并未作评，就当作默认满意。
想来他自打认识起就一直公私分明。我无从而知那是道行太深或是表壳太厚，就当他全不在乎。那时候你不知道同哪里的某某在哪里的天涯海角寻找所谓灵感，倒是这剧本来得快得很，满载你字迹的标注，琳琅满目。
亲自指名，不得不应，对外界我们还是多年旧友。你说给足了他与我的对手戏，我一路好奇，直到亲自到手那厚厚一沓，边翻页边眉头紧皱。
一个漫长到折磨人的暧昧恋情，四处都是熟悉的影子。如今各有伴侣，我以为高估你求不得也放得下，犹豫半宿终究没按下长途电话。你在地球另一端浪迹天涯时我彻夜失眠，次日得了心病，重新把台本翻开试图读完结局。那天清晨，我记得清楚，他趴在电脑前睡过去，指针闪动在最后一行最后一字。
没想到竟是他先读完我与你的故事。
我翻过最后一页，不知你将原本的无疾而终改为终成眷属有何寓意，至今我都不愿相信你会有一日拉下脸来纠缠，在我印象中你始终是云淡风轻，断得干净。我记得清楚，因为我与他乱缠的根源是他身上有你的影子。
我带着心病同他来开机，他一见你如见故人，你们亲密无间，我倒是成了风景。那台本你不愿解释，我也不愿开口，让它埋葬在镜头里。你看他演绎你，我演绎我自己，从未如此苛刻，一个眼神NG三次，每一秒镜头都是精心的安排布置。不得不入戏，我念着我的台词，你与他的面影重叠，果真相似。直到连我的怪罪也被台词磨尽，空剩下一潭悲哀来。
休息时转头与你四目相对，一下子恍惚是戏里戏外。你是十年后的他，难道要面容的苍老来替我分辨。
我没想到的是他比我还疯魔，你们同路人，我的眼光未曾错过。杀青前夕你们出去喝茶，我闲在酒店中回忆，我同你的三年藕断丝连在这九个月快进，最后走向皆大欢喜。你我他都平静得可怕。
最后一个镜头在夕阳下，你等了一周才找到满意的天气，镜头拉得很远，影子拖得很长，我在夕阳下同他执手，向火光中融去。红色金色混杂得刺眼。我突然想看看你。无论理智多么叫嚣着让我前行，回头不可抑制。
我看见你站在黑色器械后潸然泪下。

“那一刻我突然懂得了你的悲悯。这个回头终究未被裁去，也不怕招来非议。但你将自己裁去，我们的买醉在此断片。我们回到年幼无知，回到母亲体内，最后回到细胞回到零碎的微粒。
我赠你一个回眸做纪念罢，而后我与他在你的镜头下终成眷属。我们互不相欠。我们终于两清。”